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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審訊名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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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審訊名醫

是日下午,大雨漸停,碧空如洗。雖然重歸於天高氣爽,但秋意終歸更冷一層。

京中聞名的茶樓——徐風齋前的青石板尚未幹透,屋內卻早早地燃起了銀絲炭,只為去除潮氣,轉秋為春。

在裴曄的提議下,二人提前了半個時辰的時間到達。

疊雲推開繪有淡藍、淺紫色蘭花的木門,呈現在盧澈華眼前的卻是滿滿一桌精致的茶點,風格口味從北到南,從甜到鹹,從冰皮到果肉餡應有盡有。

見盧澈華楞神,早早來到徐風齋當護菜使者的莫嵐“趁熱打鐵”:“這都是侯爺昨晚就點好的菜,讓這邊掐著時辰端上來,您看這道冰皮點心下面的冰塊還冒著白氣呢!”

裴曄輕咳一聲,狀似不經意地解釋道:“夫人這些時日辛苦了,此次出門機會難得……我記得你小時候就喜歡吃這家的點心?”

盧澈華一邊望著滿桌佳肴心動不已,一邊含淚把每日習武重提日程——不然可沒法天天把裴哥哥的心意照單全收。

果然最難消受美人恩,她真的吃不消啊!

兩柱香後,收到消息的那位“名醫”也提前到達了。

袁文賢年紀約莫五十多歲,一身文士的青衣裝扮,留著山羊胡,一對三角眼略顯精明,身後跟了個提著普通木箱的小童。

他站在“空谷幽蘭”的門匾下略微整理了下衣領和袖口,同帶他來此的徐風齋“小廝”對視了一眼,方才仰起頭,叩響了這扇門。

門被很快打開,可當他看清裏面的情形時竟一時僵在原地。

其實也無甚,不過是他今日的患者——裴小侯爺身前已經布了滿滿一桌子的各色點心,誘人的香味飄散至門口,仿佛滿溢了出來。

此時他正用筷子夾了塊晶瑩剔透的冰皮茶點,遞向愛妻唇邊。後者微微瞇起眼睛,享受著這份美味和來自夫君的體貼。

“這一道似乎是用龍井冷萃出來的點心餡,跟阿蟾上次做的那道茶味餛飩有些像。”

盧相之女盧澈華,近日裏總是處在京城話題中心裏的人物,今日梳著一絲不茍的隨雲髻,項戴八寶攢珠瓔珞,穿著適宜見客的湘色百褶裙,只是身上海棠色的披帛微斜,唇邊還沾了點不知名的點心餡,亮晶晶的,讓原本如花如雲的美人多了幾分煙火氣。

但自他袁文賢進來後,這點“煙火氣”很快就被裴小侯爺親自擡手拭去。

這對夫妻如膠似漆,琴瑟和鳴,看起來般配極了,卻唯獨不像男方身中劇毒,不良於行,需要問診的模樣。

一種不祥的預感漸漸在袁文賢心頭浮起。

替他開門的小廝催促道:“大夫既然提前到了,又在門口等什麽?還不快些進來。”

知道這人接下來的命運,莫嵐也懶得再客套些什麽。倒是裴曄在屋中笑道:“莫嵐,不可無禮,待會全仰仗這位大夫替我診治呢。”

袁文賢默念幾遍“我是四殿下的人,不怕一個殘疾侯爺”,才帶著小童,用略顯僵硬的步子走入屋中。

屋門在他身後被很快合攏,四名不知從哪冒出的侍衛目不斜視地分立門口兩側,手卻時刻按在腰畔劍柄上。

袁文賢只能假裝沒有看到,向這位坐在輪椅上的殘疾侯爺行了個簡單的禮,卻聽後者和悅道:“不必多禮,大夫打算先給我問診還是直接開藥呢?”

“……袁某自是要先行問診。”袁文獻心道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,卻未曾思索到裴小侯爺為何會有此一問。

裴小侯爺點了點頭,自己轉著輪椅離開了擺滿菜肴點心的主桌,見盧澈華也要起身,便安撫道:“雖然被人打擾了,不過阿蟾繼續吃就好,覺得哪個合胃口便再加一份。”

聞言,盧澈華感動到眼含熱淚,卻徑直揮手拒絕——真的不能再吃了,不然她每日除了習武便也不必再做別的事了,下次回家她那個狐貍爹認不認她這團球當女兒都不一定了。

袁文賢逐漸有了些坐立不安的感覺,心裏盤算著事成之後得回去向四皇子殿下訴訴苦勞,多拿些賞賜才好。

裴曄將手腕翻轉,平放在墻側的案幾上供他號脈:“大夫,請吧。”

正打開箱子取脈枕的袁文賢不滿道:“侯爺,想要診斷無誤,脈枕是少不了的。”

他話音剛落,耳畔卻瞬間傳來了數聲劍鳴。

他有些僵硬地轉頭看過去,只見不知何時身後竟又站了四個護衛,此時齊刷刷地將腰畔長劍出鞘二寸。

“我是四殿下的人!”他的聲音開始有些發抖。

裴曄仍舊保持著那個姿勢,淡聲道:“不世出的名醫一般傲氣比較重,似先生這般接地氣的倒是少見,也不知是四皇子殿下求訪您時用了多少誠意,不如說出來讓裴某也學習一下。”

被裴曄提醒自己的“身份”,袁文賢僵了僵,然後重拾自己的傲氣,冷笑道:“既然侯爺不肯配合,若結果出了問題便也莫怪袁某了。”

“我的結果,不是早就定下了嗎?”裴曄坐在輪椅上微微歪頭,模樣有種說不出的乖巧,眼神卻是暗藏冷芒:“不如袁大夫先談談給裴某的定論再診脈,說不定會發現驚喜呢。”

袁文賢如芒在背,感覺有冷汗逐漸濕透重衫,氣勢不自覺間微微收斂:“在下……四殿下只是給袁某看了侯爺曾經的醫案,但是袁某不親自為侯爺把脈,肯定是無法得出確切結論的。”

“真的‘肯定’?”裴曄輕輕地笑了,他拊了拊掌,一扇繪有空谷、溪澗與幽蘭的屏風便被從旁邊擡出,橫在墻側案幾與屋中主桌之間。

盧澈華鎮定自如地望了一眼這屏風,又夾了塊梅花狀的粉色點心,小口小口地品鑒著——裴哥哥小瞧她了,疊雲當初學審訊時,她可沒少旁聽圍觀呢。

身為相國的獨生女,普通世家子該學的不該學的,盧澈華皆有涉獵,倒是女紅、《女戒》之類的東西她碰都沒碰過。

用她娘的話說是:“這些玩意看著就頭疼,還傷眼,阿嬋千萬別碰”;用她爹的話說則是:“又不能當飯吃,還不如多練練武,哪天看你爹娘不順眼了,要跟情郎私奔了,你上山做土匪當大王也能活。”

雖說盧澈華是不可能拋下爹娘獨自跑路的,但是左右也是閑著,她就照著戲本裏的情節繼續暢想:‘若我哪天真當了土匪大王,裴哥哥豈不是成了壓寨夫人?’

這個寨子絕對被壓得穩穩的,她爹奉旨剿匪怕是都沒用。

‘京中盧家,本是父慈女孝,只因女兒對某侯爺求而不得,在秋狩之時趁機將其擄走,自此上山為匪,還封其為壓寨夫人。’

‘父親奉旨剿匪,本想大義滅親卻被夫人阻攔,只好無奈周旋於親情與朝堂之間,只盼孽女早日回頭……這麽精彩的戲怎麽沒人寫呢?’

她這廂浮想聯翩,屏風上卻多了幾滴血痕——袁文賢已經少了一根小指。

裴曄沒有親自動手,他只是坐在輪椅上,淡笑著望向已經被護衛完全制服,被布條結結實實地堵住嘴壓著舌,發不出一絲聲音的“名醫”,用平日裏那副溫潤的嗓音問道:“袁大夫,裴某的這份誠意夠嗎?”

見袁文賢還未從巨變和劇痛中回神,裴曄覆又嘆息道:“真遺憾,也不知四皇子殿下當初付了多少誠意,竟能令袁大夫如此忠心不二,倒讓裴某今日為難了。”

“既然如此,只好……”裴曄再次擡起手,旁邊的護衛隨之抽劍。

眼瞧著左手又要少一指,袁文賢瘋狂搖頭,眼白已被血絲和驚懼占滿。

他本以為這是個輕松的差事,糊弄下這個殘疾侯爺,把主子交代的事給辦了即可。卻沒想到這是個硬茬——怕是四殿下也沒有想到,不然不會放他孤身赴約,只留人手在屋外接應。

回想起裴曄剛才提到的“驚喜”,一種冷意在袁文賢的骨髓中蔓延:‘難道他,已經解了毒?’

“袁大夫,識時務者為俊傑,您還是多給自己留些手指,待會才好替裴某診治,不是嗎?”

裴小侯爺笑得溫潤無害,輕描淡寫間顛倒黑白,袁文賢終於察覺,別說向邀功,他今日還能否活著走出這間屋子恐怕都是個未知數。

他發出些“嗚嗚”的聲音,表示自己願意回答,裴曄一個眼神,便有侍衛替其取出口中布團,同時有另一個侍衛將利刃架在了他的喉間,先輕輕劃出一道血痕以做威懾。

他們並不在乎傷害這位“名醫”的身體,是因為裴曄早就和盧澈華商量過,以四皇子的狡詐多疑,便是能收買這個大夫將其放回去,只怕也不會信他的話。

倒不如做的幹脆些,隨便找些借口將這大夫留下來便是——生死無論,但看他的表現。

“您問!您問什麽我都說!”袁文賢聲音顫抖,卻只能強忍劇痛,絲毫不敢掙紮。

裴曄姿勢矜貴地點了點頭:“醫患同心,才好治療。袁大夫既奉四皇子殿下的命令來替裴某診治,之前見過裴某的醫案,現在又觀察了裴某這麽久,不知對裴某的病可有定論?”

袁文賢滿頭冷汗,眼神飄忽不定,看起來竟不知該如何作答。

“袁大夫莫要緊張,如實回答即可。”

“您中的毒……如今確實是無藥可解,必備的一味藥早在百年前已經滅絕。”

“那四皇子殿下還要你替我診斷什麽呢?”

袁文賢猶豫糾結了一小會,正要眼一閉心一橫去回答,卻忽然聽到了屏風外響起一個奶聲奶氣的童音——

“立刻殺了袁文賢,不然我就殺了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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